文/黄美冰
王小波认为,人可以永远保持沉默,像他和许多人──在公众场合沉默,私下却妙语如珠;于信者说,不信者不说。果真如此,王小波到底说了没有?如果说了,说了什么?如果没有,则其沉默诉说什么?
在不能说的年代,沉默自有语言。从《沉默的大多数》可以得知:沉默不啻为中国人的生活方式和价值——开口是银,沉默是金;沉默建构中国文化,中国人成为沉默的大多数。然而,沉默又和话语权、话语圈息息相关。无论是基于没能力和机会说话,抑或有隐情而不便说话,又或者如作者早期一样因种种原因对话语世界发生厌恶——都一再把沉默者与弱者等同。
王小波写过《一只特立独行的猪》,说的是插队时喂养过一只猪。此猪与负责交配的种猪或负责生崽儿的母猪或负责长肉的肉猪都不一样,虽是猪,且是肉猪,却黑而瘦,两眼炯炯发光,能跨猪栏、登猪圈的房顶,喜四处游逛,还会模仿各种声音:汽车、拖拉机……最后还因为学会了汽笛声,影响工友收工的时间,间接破坏春耕而遭严正专攻,所幸最终乘虚冲出群围逃入山中。
不惑之年写这样一篇文章,赞美和怀念一只猪——尚且敢于无视生活的设置,人类却忙于设置他人的生活或对生活的设置安之如素。王小波早年作沉默的大多数,不在话语权的一边;后来,认真以为中国社会科学的任务之一是挖掘沉默,社会需要文学和社会科学的建设,遂写稿、发言。当沉默者不再安之若素,开口或许也只有大多数中的少数听见——既然说了,就说下去罢,挤进去说。
我猜,王小波如是说。我赞叹高于沉默和话语的主张和思量,我怀念特立独行者的自在与轩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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